深藏不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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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大先生 一 那是四十年前,或者是三十九年前,至于某月某日,我无意细想,因为这对于一个年华老去的人来说,是残酷且无意义的。总之那天是我和几个被大家公认为很有前途的师弟们,被师父叫进了他的书房。我至今还记得那是间既大且空的房间,后来我发觉,把这里作为江湖上一些所谓正人君子的演讲室,是很适宜的。 其时是我们站着,师父坐着。师父他之所以坐着而不跟我们一起站着,恕我废话原因大约有两个。其一,辈分与江湖地位的区分。在辈分上,他为师,我们为徒;在江湖地位上,他是掌门,我们是小卒。其实江湖上是很讲究等级观念的,其制度之森严并不亚于江湖外的世道。不过大约是受外面资本主义萌芽的影响吧,我们衡山派在这点上做得还是相当民主,至少我对于能站着已然十分庆幸了,因为据说嵩山派那边见了掌门,是须跪着的。其二,师父的确是太老了。先不论萧疏的几丝白发,枯槁得简直风吹就要散架的身材,就是嘴里最顽强的铁齿铜牙也相继报废,惟舌头虽幸存却已麻木不仁。前几年师父还能舞几下长剑,最近是剑也舞不动了,只好转而伏案做点儿有益于武林的理论工作。所以别说是站着,就是坐着久了我都觉得他老人家会有随时累死过去的可能性。不过师父的坚强似乎超出了我的意料,他并没有累死过去,而是泰然自若的坐在扶椅上,昂首天外。当时的他的那双眼我至今无法忘却,其注视之处仿佛并不在于书房里的任何一个人,甚至不在于这个人间,而是在于天外的某一个地方。在长久的高深莫测的酝酿之后,师父终于是开了尊口,且一开口便惊世骇俗: “我是要说什么来着?” “师父大概是想说,您掌门人位置的接替问题吧。”一位有胆却不一定有识的师弟说。 “哦,我想起来了,好象是这么回事。”师父半彻半悟的点了点头。 于是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。其一是大家为这位仁兄的预见能力而惊叹,事实证明,他是有胆更有识的,其二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就是既然敢被叫到这里,那么这掌门人的位置。在场的每个人,都是有一分机会的。 师父分别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每个人一眼。且这意味深长的度把握得看起来对于每一个人都比较平均。可不知怎么地,我总觉得他看我时似乎更意味深长一点。 忽然师父用眼睛叹了一口气,却被机敏的我们用心所听到,于是便回归到一片死的寂静。良久,师父才慢慢眉开二度了道: “我方才说到哪儿了?” 我有生第二次意识到,人不服老不行啊。 “师父,您还没有开始说。”刚才那位有胆识的师弟诲人不倦。 “哦,是吗?” “是的。师父” “哦,好象是这么回事……嗯,我要说什么呢?” “是关于您掌门人位置的接替问题。” “哦,我想起来了,确实是这么回事。这个,首先,想我们衡山派自从XX创派以来,已有近百年的历史。在这近百年中,我们靠着收保护费……不对,是靠着维护社会安定团结,在武林中享有盛誉。在我接掌衡山派掌门以后,也算是整日兢兢业业,呕心沥血,并不才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将我衡山派发扬了光大,呵呵。只可惜究竟没有把它做到武林第一大派,这是我的罪过,总觉得对不起诸位。我是三十九岁时当了这个掌门,记得那一年的第一场雪,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……”师父看来还是没有老到糊涂,至少他还记得在即将退休之际,对自己的仕途人生做一次实事求是的总结工作。这集中表现了一位老干部不管在其他方面怎么样,但至少在这方面是高度自觉的。 而刚才那位帮助师父寻回失落记忆的仁兄,他的名字叫令狐无为,是我的三师弟。其实我们幼时便相识,他的年岁是比我大的,只因为入门比较晚,所以委屈他叫我一声大师兄实在是不好意思。不过说到这个大师兄的位置,他是绝对比我更适合来做的。我这个人为人做事都比较低调,不太在意别人也不太受到别人在意,更没有一个大师兄应有的振臂一呼,应者云集的感召力。而他不一样。在处事为人方面,他精明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,这么说吧,衡山派上到几位师叔祖,下到大门口站岗的门徒,几乎就没有不喜欢他的。他好结交各路英雄好汉,属于四方吃香八面玲珑型,其关系网更是遍布各大门派,疏而不漏。所以别说是五岳剑派,就是什么青城派崆峒派,甚至是少林寺的和尚群中,丐帮的叫花子堆里,他都能找到称兄道弟的人。另外他的剑法不错,记得曾经也私下切磋过几次,勉强跟我打个平手,不过我看得出他让了我三分,至于他是否看得出我让了他四分,就无从知道了。最后他的外型还极好,《世说新语》里写魏晋美男子的那些词儿,像什么“妙有容姿,好神情”,什么“龙章凤姿,天质自然”以及“眼灿灿如岩下电”都被这小子给占尽了。可不知为何,师父他老人家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他。当然师父也不怎么喜欢我,倒不是不喜欢,应该说是不太重视。虽然他照古训先例将衡山剑法中最精深的“衡山五神剑”,传授给了作为首席大弟子的我,不过里面最后的两式“天柱云气”和“雁回祝融”他讲的比较模糊,像是在敷衍,害得我至今没有悟到其中的奥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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